在發展中國家,資源常常變成詛咒,而不是祝福。擁有豐富石油和礦藏的國家,雖然理論上是有了更大的餡餅可以在自己的國民之間進行分配,但這些國家總是居於最暴力的國家之列。
進化心理學家們告訴我們,無論男人多麼富有或多麼貧窮,他們總是要爭奪女人、地位和優勢。經濟學家告訴我們,創造財富的不是土裏埋藏的東西,而是調動起來的人的聰明才智、幹勁和合作,是人將土裏的東西變成有用的果實。當人們進行分工和交換各自的收穫的時候,財富就會增長,每個人都是贏家。
資源競爭並非必然,它是包括暴力在內的各種社會力量系統內生的現象。不同時代和不同地區的人,因爲不同的社會構造和思維方式,可以選擇對最終產品進行交換的正和博弈,也可以選擇爭奪原材料的零和競爭,甚至是負和競爭,因爲戰爭的代價會超過搶來的原料的價值。
事實證明,如果其他條件不變,即使政治制度、文化習俗差距再大,有貿易關係的國家之間兵戎相見的概率都會大大降低。
人類學家早已知道的一個現象:許多文化都維持着成員之間相互交換的網絡,因爲他們知道,交換關係維護着他們之間的和平,即使很多時候彼此交換的都是些無用的禮品。
美國可以入侵加拿大,控制進入大湖區的航道,或者佔領珍貴的鎳礦,但是,既然美國人已經通過貿易享受到所有這些資源,有什麼必要這樣做呢?
一個個國家經濟的開放程度越大,發生大屠殺和內戰的可能性就越小。但是,如果一個國家的政府運作完全依賴開採自然資源,例如石油、鐵礦和鑽石,而不是依賴通過商業和貿易的附加價值,這個國家陷入內戰的機會則會增加。
文化界和知識界的精英總覺得自己比做生意的人優越,在他們的大腦裏,絕對想不到要將和平這樣高貴的東西歸功於錙銖必較的商人。
作爲道德動物,我們中間的很多暴力來自破壞性的意識形態,而不是不夠富裕。無論結果是更好還是更壞——通常是更壞,人們總是願意爲了所謂的精神純潔、集體光榮或者絕對公正而放棄物質享受。
狹隘的價值觀拔高成爲神聖信仰,目的無非是要給自己開一張踐踏他人利益的許可證,並拒絕任何妥協的可能性。
歐洲的宗教戰爭,是近代西方歷史上第二個最血腥的時期,參戰者正是受到宗教的煽動,而在今天的中東和伊斯蘭世界的某些地區,它仍在煽動狂熱分子。宗教右派分子及其盟友通常會說宗教是主張和平的力量,只是這個理論與歷史事實不相符合。
爲宗教辯護的人認爲,法西斯是無神論。但事實是,法西斯不是無神論。在西班牙、意大利、葡萄牙、克羅地亞,法西斯和天主教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雖然希特勒不需要基督教,他卻不是一個無神論者,而且他始終認爲他是在執行神意。
歷史學家的記錄證明,許多納粹精英將納粹主義和德國基督教拼湊爲一種合成信仰,既取基督教千禧年之說,亦接續了其悠久的反猶歷史。大批教會神職人員和信衆積極投向納粹,他們對魏瑪共和國時期寬容、世俗和世界主義文化的厭惡,終於在納粹那裏找到了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