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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阮富仲的越南,“烈火融爐”走向何方?

透過越南這個擁有1億人口,和我們體制極爲相似的南方鄰國,我們彷彿看到了上個世紀80、90年代的中國,那是越南新娘以遠嫁中國爲榮的年代。

2024年7月19日13時38分,越共領導人的阮富仲在中央軍區108醫院去世,享年80歲。

阮富仲在任的13年間,他有兩個標籤:一是被稱爲繼胡志明和黎筍後最強勢的越共領導人;二是被稱爲“烈火融爐”越南反腐運動。

阮富仲從2011年起任越共中央總書記,是胡志明去世之後唯一一位進入到第三屆任期的越共最高領導,其執政13年的時長,也創下了胡志明之後越南政壇的記錄。自1986年越共總書記黎筍在任內病故之後,阮富仲是第一位在任內去世的越南最高領導人。

阮富仲的強勢,體現在強力反腐。

越南經濟起飛是從2006年開始的。到2016年,10年時間越南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增長了3倍,時任總理阮晉勇被認爲是越南經濟起飛的最大功臣。阮晉勇在總理任期內,對越南國企、銀行和金融體系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強勢主導越南加入了《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

毫無疑問,改革開放10多年,越南的老百姓慢慢富裕了,越南新娘也不以嫁中國人爲榮了。相反,這兩年我們聽的更多的是中國小夥子南下越南打工,上門做越南女婿。

特別是2007在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後,因政策優惠、勞動力資源充足,吸引大量海外資本投資於加工製造業,迅速成爲亞洲乃至世界新興的消費性電子產品、紡織品及服裝的製造中心。三星、LG、英特爾、西門子、微軟、蘋果等跨國公司先後在越南投資建立製造基地。

根據星展銀行2019年的數據,到2029年,越南經濟有可能以6%-6.5%左右的速度增長。由於其強勁的外國投資流入和生產力增長,越南可以在未來十年超過新加坡的經濟總量(GDP)。

由於南北派系相互纏鬥,越南也面臨走什麼樣道路的問題。所謂南方派北方派,不是指地理概念,而是意識形態方面的。說白了就是北方派堅持走社會主義道路,共同富裕;南方派則親美,主張全面私有制,走資本主義道路。

阮富仲就是北方派的標誌性人物,黨內權威,自認爲是一個堅定的共產主義者。

對阮晉勇的大刀闊斧改革,阮富仲認爲“就是要把江山拱手讓人”。

實際情況是,10多年的改革開放,越南人慢慢喫飽了肚子,但一系列衍生問題也浮出水面。貧富懸殊、階層固化、權力和資本勾搭聯姻等,引發了底層民衆不滿,透支着越南人對國家的信心。

2012年,有一張照片在越南走紅:

照片中穿粉紅色連衣裙高跟鞋的女孩叫蘇靈香,當年她才24歲,從新聞學院畢業後,被任命爲一家國有建築企業的負責人。照片反映的是她在視察工地。

但她另外一個身份更重要:她是越共政治局委員蘇輝若的女兒。

越南民衆認爲,是南方派幹部的“胡作非爲”侵蝕了越南的改革開放成果。

從這個角度看,“後阮富仲時代”的強力反腐,也算順應民心,獲得了大多數越南人的支持。

2016年,阮晉勇在繼任總理期屆滿前三個月被解除了職務,從此退出政壇,而阮富仲則順利連任。

2012年10月,由於發生一連串的金融貪腐案,越共中央委員會經過長時間開會,討論決定不對阮晉勇採取紀律處分,阮晉勇得以留任,但是與此同時,阮晉勇受到了不點名的公開批評,說政府沒有防止腐敗和低效等問題,阮晉勇也關於這些問題對公衆道歉。2013年在越南舉行的首次信任投票中,總理阮晉勇僅獲得國民議會 42%的全力支持,並被約三分之一的衆議院給予“低信任度”評級。

連任後的阮富仲力主強力反腐。

2017年,阮富仲有了著名的“烈火熔爐”說:一旦爐子熱起來,新鮮的柴火也必須燒起來。乾柴火先燒起來,然後整個爐子都熱起來,所有機構都參與進來,沒有人能置身事外。

按阮富仲在2020年底的總結報告:腐敗已經逐步得到遏制,爲政治穩定做出了貢獻。

報告顯示,自2013年越南中央反腐指導委員會成立以來至2020年底,已有13萬名越共黨員、幹部受到處分。其中,有8.7萬人在2016年黨代會後受到處分,其中3.200黨員與腐敗有關,由中央管理的幹部超過110名(越共中央委員和原越共中央委員27名,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和原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4名,武裝力量軍官30多名)。

從2021年的十三大到2023年1月,已有25名中央政治局和書記處領導幹部受到刑事起訴。

2023年後,“烈火融爐”再度升溫:

2023年1月,反貪腐運動導致兩位副總理範平明與武德儋被罷免,國家主席阮春福被迫辭職。

2024年3月,出任越南國家主席只有一年多的武文賞因涉嫌違反黨規,被迫辭職‍。

2004年4月,國會主席王廷惠和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張氏梅等最高層領導幹部也先後被迫辭職。

雖然絕對數字不大,但越南是一個只有一億人口的小國,這樣的反腐力度對黨內和民間的震動也是很恐怖的。

高強度的“烈火融爐”下,從2020 年到2022年,越南全國有近4萬名公務員和公職人員辭職,其中,教育部門16000人,衛生部門12000多人。由於害怕擔責,越南官場流行“躺平”。

每一個落馬官員的背後,都有着一長串的企業家的名字。

在越南,從民間的感受看,阮富仲的“烈火融爐”讓先富起來的一批人瑟瑟發抖,唯恐被“清算”。

標誌性事件就是房地產開發商萬盛發控股集團董事長張美蘭及其同夥案,民間認爲阮富仲的反貪行動已經對該國經濟帶來寒蟬效應。

張美蘭案涉兩宗金融醜聞,總價值達128億美元。

2024年4月11日下午,胡志明市人民法院以違反借貸規定罪判處張美蘭有期徒刑20年,貪污財產罪判處死刑,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20年,數罪併罰判處死刑。同案的85名被告分別被判處3年有期徒刑、緩刑至無期徒刑不等。

被稱爲“越南許家印”的張美蘭案,被指通過股東代持等方式,控制了西貢商業銀行90%以上的股份,爲其房地產生意持續輸血,金額高達120億美元。

張美蘭案塵埃落定後,阮富仲表態:我們需要更快、更有效地打擊反貪。我們不會停在這裏,而是會長期持續下去。

針對高強度的“烈火融爐”,越南官方民間也有微詞,認爲是“派系鬥爭”。

對此,阮富仲多次表明,反腐敗運動並不是“派系鬥爭”。

阮富仲意外走了,不然“阮富仲時代”至少持續到2026年換屆,越南人才會迎來新的掌舵人。

阮富仲時代落幕,越南國家主席蘇林走向了前臺,蘇林會將把越南帶往何方?

蘇林是今年5月22日才擔任越南國家主席的,之前長期擔任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公安部長。

越南的公安部和我們的不一樣,權力很大,不僅負責公共安全,還囊括了相當於我們紀委監察的反貪權力。之前,蘇林就是越南“烈火熔爐”反腐運動的實際領導者,他領導的代號“C03”的公安部反腐敗調查局,從2021年年底案發的核酸試劑腐敗窩案和隨後的防疫包機腐敗案開始,就把矛頭對準了本屆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迫使時任越南國家主席的阮春福因負政治責任辭職。當時,公安部移民局也有多官員捲入防疫包機腐敗案。

據媒體披露,越南公安部C03正在調查的地方建設腐敗窩案中,已有多個案子進入了“深水區”,新一輪越南“官場地震”可能就這眼前。

今年67歲的蘇林籍貫北方,是根正苗紅的“二代”,子承父業進入強勢部門。

他會把越南帶向何方,是值得關注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