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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永遠是C位,C城青年的性價比人生

意大利作家伊塔洛·卡爾維諾在其小說《看不見的城市》裏,模擬馬可·波羅的口吻向忽必烈汗如此敘述一座理想化的城市:

“你喜歡一座城市的理由,不在於它有七種或七十種奇景,而在於它對你的問題提示了答案。”

卡爾維諾將故事的藍本設置在800年前,看上去是一種烏託邦般的敘述,反映的恰好是千禧一代年輕人所推崇的生活方式。近些年,越來越多的“C城”正在爭先恐後地進入人們的視野,“到C城去”成爲當代人尋找新城市生活的另一種可能性。

晉江大橋。
晉江大橋。

所謂“C城”,是中國各個省級行政區裏車牌爲“C”的城市,代表中國各個省級行政區裏的“第三城”。這些“三號位”城市,或身居內陸,或面朝大海,城市景觀千差萬別,但在互聯網上卻有着“小城感、煙火氣、怡然自得、沒有班味”的相同特點,讓年輕人甘願從四面八方奔赴至此,成爲悠然自得的C城青年。

人人都知道大城市有無數的機會,但真正的生活體驗並非只有不進則退的AB兩面。走出大城市密不透風的鋼鐵森林,樂於成爲C城青年的年輕人,在C城體驗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瞭解這座小城如何扛着厚重歷史重新輕快前行,並在遼闊的山海之間激活真實生活。

成爲C城青年,無關勝負,關乎生活

因爲一頓好喫的燒烤,魯C淄博在去年春天突然火了起來。無數年輕人爲了“小串+小餅+小蔥”的靈魂喫法“進淄趕烤”,讓這座在互聯網上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傳統工業大市就此成功逆襲。

淄博小餅卷燒烤。
淄博小餅卷燒烤。

同樣令人嚮往的還有閩C泉州。這座在十年前“去廈門旅遊時順便路過逛逛”的歷史名城,憑藉依山傍海的絕美風光和綿延千年的宗教古蹟,讓初入社會的年輕人們眼前一亮,轉眼便成爲最適合放鬆心靈的未來歸宿之城。

泉州鐘樓與古城紅磚房屋。
泉州鐘樓與古城紅磚房屋。

城市一夜爆紅的理由千差萬別,而真正讓人心甘情願去深入體驗的原因,也許在於這座城市不把遊客當外人。可以這麼說,在C城,任何人都能夠成爲《吉爾伽美什史詩》裏的恩奇都,成爲逍遙自如的C城青年。

與其說他們的奔赴是爲了逃避現實,不如說只有這裏才能獲得最淳樸的生活體驗。

畢竟在C城,沒有隨處都堵得紅得發紫的早高峯,也不存在需要拐6道彎才能擠得上的電梯,更不必着急地用咖啡叫醒大腦,慢悠悠地在小攤喫好一頓早飯纔是正經事。

更大的區別在於對時間的感知。區別於一線城市裏用秒來衡量的生活,生活在C城的人們不疾不徐。時間在這裏緩慢流逝,令人感覺彷彿活在一個“逆社會時鐘”的社會裏——大城市裏被工作填滿的時間,在C城被重新還給生活。這讓卷不贏又躺不平的年輕人找到了理想的桃花源——復行數十步後得到的豁然開朗,在每日“兩點一線”的大城市裏難以尋覓。

淄博馬鞍山羣山。
淄博馬鞍山羣山。

畢竟人類生來就有一顆不安分的心。這個世界上有人從一線城市回到四、五線城市的家鄉,就會有人主動來到小城市重整旗鼓,等待重新出發的機會。對當代年輕人來說,他們前往C城至少可以短暫逃避,而這正是成爲C城青年的理由——過一種無關勝負、只爲生活的理想生活。

用學者何帆在《找事:給年青一代的就業解惑書》一書中的話來總結便是,城市之間的競爭已經在悄然改變,大城市未必最有吸引力,一批內陸省會城市在崛起,甚至很多小城市、小縣城也煥發出勃勃生機,這給年青一代的人生選擇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沒有絕對的C城,但生活永遠是C位

社交媒體上,那些最先體驗成爲C城青年的年輕人,將自己在C城的悠閒生活變成公開的日記本,久而久之便成爲互聯網上讓一衆網友共勉的“城市傳記”。這也成爲不少年輕人慕名奔赴的動力——儘管他們之中的很多人並不知道,真實的C城生活有時候往往比想象中的要艱難,關係的保障作用大概率會比在大城市更加凸顯。

去大城市還是在C城,這或許是這個時代最艱難的選擇。

2016年榮獲奧斯卡金像獎的電影《布魯克林》裏,女主角艾莉絲面對着這樣一個兩難選擇:要麼返回愛爾蘭的家鄉小鎮,要麼留在繁華的紐約大都市。她最終做出了留在紐約的決定,只爲追求她心目中的那個與衆不同的嶄新生活——從這個角度來看,紐約就是艾莉絲的“C城”。

(圖/《布魯克林》)
(圖/《布魯克林》)

這是整個地球都在經歷的普遍狀況。縱觀世界各地,人口的流動方向都是從農村地區流向小城鎮,再從小城鎮湧向大城市。儘管繁華的大城市更擁擠、生活成本更高,但它所帶來的巨大的生產力和創造性,很多時候是小城市無法創造的。

換句話說,人們從四面八方向大城市聚集,本質上還是爲了追求更好的生活選擇。即便是那些小城生活倡導者,也會給初入社會的年輕人這樣一條生活建議:“先到大城市見世面,再到中小城市找機會,最終實現在大城市和小地方之間任意切換的‘城市自由’。”

城市規劃師李昊在《城歸何處:一名城市規劃師的筆記》裏,把當代年輕人的這種矛盾濃縮成一句話:“大城市代表了繁華、多樣,小城市代表了故土、親情,無論是出發前往大城市,還是返回小城市,其實都是在渴望自己開闢另一種人生。”

(圖/布魯克林》)
(圖/布魯克林》)

哪怕是下定決心在小地方享受自我的互聯網“成功人士”,多多少少都曾經有過一段時間不短的大城市生活經歷。比如在桂林陽朔,生活在這裏的攀巖愛好者既有本地人,也有來這裏定居的外地人;既有苦心琢磨攀巖的“硬核派”,也有把攀巖當作愛好的“娛樂派”。但無論是來自何方、屬於哪一派別,他們總能在陽朔的巖壁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每個人心中既會裝着一個繁華的大都市,也會裝着一個理想的小鎮,這是地球人共通的天性。畢竟小城不是大城的附庸或參照,大城也不是小城的終點和歸宿。換言之,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C城,但生活永遠是C城的C位。

比起去執着追求具體的C城,倒不如選擇一座讓自己覺得“剛剛好”的城市——只要覺得一座城市“剛剛好”,那麼這裏就能夠讓C城青年一心向野,激活迴歸生活本源的新活法。

Carry my life,我的人生我來C

C城青年選擇“剛剛好”的城市,也許只是迴歸生活本源過程的第一步。

一種逐漸普遍的現象是,這一代人越來越強調實際感受而非世俗觀念,不再願意去卷大牌或者追隨某種潮流,靈巧的生活態度纔是人生的C位。

這與年輕人個體意識的崛起有一定的關係。近些年來興起的“平替”,是經濟環境變化的產物,一種成熟社會心態的體現,當然也是一種堅持低功率但卻能夠獲得高質量回報的理性生活方式。

“C”所代表的是性價比,是一種“不必趕上一線”的鬆弛感。這與C城青年的生活調性不謀而合——生活不是隻有“不上則下”的殘酷價值觀,遵從自己內心的選擇,就是最適合自己的人生。

面子不是C城青年生活中最重要的選項,實用爲上纔是。而不妥協、不盲從、不放棄的人生態度,是C城青年所堅持和熱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