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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腐敗:人民團體、人民廣場,來自人民、爲了人民

今年見識了一個新詞叫惡意降價,瞭解了一份新工作叫全職兒女,發現了一批新人羣叫待富人口,羨慕了一份新收入叫增量腐敗。

馬太福音告誡人類說:你們的話,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如若多說、便是作惡。

語言是一個工具,人類發明語言、使用語言,本意是爲了更好地交流和表達。

只不過人類不屑於遵從智者的告誡。人們出於政治或者意識形態的目的,編制了一些詞彙,附加了一些不同的含義,甚至是完全相反的含義,用於忽悠聽衆、操縱人心,從而達到某種目的,這便是語言的腐敗。

與權錢腐敗一樣,語言腐敗也來自擁有一定政治權力的羣體。只不過,權錢腐敗,侵蝕的是政體;語言腐敗,污染的是人心!

語言腐敗一詞,據考證來自18世紀30年代的英國小說家——菲爾丁,菲爾丁指出:人們運用語言時,會受個人利益或價值觀的影響,使語言偏離其本義,從而僅僅成爲一個聲響。

其實語言腐敗古已有之,比如兩千年的秦制,嘴上都是孔子的仁、孟子的義,行的卻是商鞅的道、韓非的術。

經典名著《一九八四》

而真正將語言腐敗和政治,以及媒介話語權聯繫在一起的,當屬反烏託邦巨擘——喬治·奧威爾。

奧威爾在他的經典名著《一九八四》中,爲我們列舉了無數個經典的語言腐敗案例:比如專門製造假新聞的部門,被稱爲真理部。專門監督迫害異己人士的祕密警察,被稱爲友愛部。發動戰爭的部門,被稱爲和平部。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

語言腐敗的典型表現,就是以善的名義做惡事,提一些假大空的口號,許一堆從未打算兌現的諾言。第三帝國和蘇聯,在這一點上堪稱表率。他們將語言視爲意識形態的載體,並將其徹底工具化爲一種洗腦術,他們善於偷換概念和重塑意義,將語言改造成了一種貧瘠、誇張、假大空的口號和標語。

比如人民一詞,被他們隨意濫用,就像喫飯時用鹽一樣,所有東西都捏上了一撮人民:人民團體、人民廣場,爲了人民、來自人民。

比如“同一化”和“靈魂的工程師”,這兩個詞原本比喻奴役,而俄語卻指向自由。

還比如蘇聯把權鬥叫做肅反,把發牢騷稱爲反革命。

爲什麼會發生語言腐敗?語言腐敗的本質是捍衛那些本質上沒法捍衛的東西,或者假裝做那些根本不想做的事。

每一種語言經過歷史的沉澱之後,都代表着價值判斷和道德判斷,但卻無法進行真假判斷和事實判斷。所以如果你直接做壞事,你肯定沒有辦法直接號召人去做,因此要藉助一些美好的語言進行包裝。比如你想當官,你就可以說願爲人民鞍前馬後,你想一直當官,你就可以說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反之,有人做好事,你無法公開反對他,但可以變相地用語言腐敗來抵制它。比如有人主張學習西方的制度,你就可以批評他們崇洋媚外。有人知識淵博喜好爲公衆發聲,你就可以對這類羣體進行污名化。

那語言腐敗有什麼後果?

第一是讓公信力降低。文件是越來越厚,公信力是越來越低,最終只剩下一堆正確的廢話。

第二是導致道德墮落。正如美國國父託馬斯·潘恩在《常識》一書中所寫:一個人如果違背常識,極力宣傳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那麼他就已經做好了幹任何壞事的準備。

第三是讓未來無法預測。語言就像醫生的診斷語,如果身體明明在走下坡路,醫生卻只能說身體機能在大幅提升,那麼當病來如山倒之時,一切藥石都無法挽回。

“語言腐敗”和“語言霸權”密不可分,要想徹底剷除“語言腐敗”,就必須清理滋生“語言霸權”的土壤。

約翰·彌爾頓在《論出版自由》中說到:根據良心做自由的討論,這是一切自由中最重要的自由。一個好政府和一個壞政府同樣容易發生錯誤,試問哪一個官員又能保證不聽錯消息?尤其當出版自由被少數人操縱的時候就更容易如此。

所謂真理越辯越明就是這個道理。

語言腐敗,猶如煙霧彈,一定是爲了幹壞事,或者爲了掩蓋壞事。

那如何判斷語言腐敗?這裏有一個樸素的道理:凡是讓你聽不懂的,凡是讓你看不明白的,凡是不讓你追根究底的,就一定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