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尚未出嫁,同志仍需努力”
馬建設原來叫“馬金花”,是臨夏大夏河邊上的馬家,說來與在河西走廊屠殺西路軍的馬步芳還有點曲裏拐彎的沾親帶故。但架不住金花家裏成分低,她本人聰慧無比,學習好又十分爭氣,1965年以臨夏地區第二名的成績考上西北工業大學應用化學系。
到大學報名前,金花嫌自己的名字俗氣,自作主張改名叫“馬建設”。到學校以後,管後勤的老師看了她檔案上的“曾用名”一欄對她說,“你還不如叫‘馬金花’呢,起碼我知道你是女的,差點就把你分到男生宿舍裏了”。
她在學校裏沒正經上幾天課,就開始了文化大革命,在學校裏打了幾年派仗,1969年幾級趕一塊兒大波轟就算畢業了,全系的同學都到農場勞動鍛鍊。1971年馬建設剛剛分配到蘭化,高興的歡喜勁頭還沒過,又接一通知,在省上統一集中後,組成以“批陳整風”(1972年又改爲“批林整風”)帶動下的“一打三反”工作隊分赴甘肅省各縣協助地方展開工作。
不料臨行前馬建設接到家裏的電報:“父親病危”,前前後後等料理完後事,耽誤了將近十天,大隊人馬早就奔赴各縣展開工作了,馬建設自己打單蹦兒前往Z縣報道。到了縣上,知道自己分配在商業局工作,商業局在那個普遍貧窮物質匱乏的年代可是個“肥差”,但也是“一打三反”的重災區。工作隊長向她介紹完工作情況以後,還沒頭沒尾補了一句說,“商業局是個好地方,是多少男同志嚮往的去處”。

聽得馬建設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私下裏一打聽才知道,Z縣商業局裏有身懷絕技、漂亮能幹的“五朵金花”。她們不僅是商業局的標杆性人物,也是全縣的驕傲。因爲自己也曾叫“金花”,所以馬建設就對她們格外關注一些。很快馬建設就知道,這五個人分別是商業局的出納王月敏、藥材公司的檢驗員林淑婉、商業局的團委書記姜淑華、宣傳幹事哈繼紅和從蔬菜商店借調來的朱弦。據說這五個人的共同點是身材好、學歷高、模樣好、技術好,用今天的語言說就是“顏值+技能”,當時叫“美女+才女”。
據說是商業局藺局長想盡一切辦法從各處“挖”來的。有一年歡呼毛主席最新指示發表的遊行隊伍中,她們5人正好站成一行,商業局的老業務楊師從背後指着說,“誰家有這麼五個女子,齊密密地往那裏一站,還不把門面給撐爆了,‘五朵金花’也不過如此”。從此“五朵金花”名聲就傳播開來。Z縣有一句改編自孫中山的話:“金花尚未出嫁,同志仍需努力”。
冷麪金花——王月敏
不一會兒馬建設就見到了“頭牌花旦”——“冷麪金花”王月敏,因爲是她到縣革委來接馬建設的。果真名不虛傳,高挑的個子比1.65米的馬建設還顯得要猛一些,那穿着打扮就是放在蘭州市裏也算頂頂“正點”,白皙的臉上一點也沒有甘肅女人叫太陽輻射曬出的紅二團,尤其是兩條齊腰勻稱的辮子,隨着腰肢擺動真是羨煞人也。
等稍微熟絡一點,馬建設不由自主地讚歎道,“頭髮真好!”王月敏可能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誇獎,知道自己的“回頭率”,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說這還是“破四舊”剪了以後再留起來的,原來的頭髮更亮更長更順。

馬建設發現了王月敏的特點,她心思縝密、面冷心熱。中午喫飯的時候,王月敏提前跟炊事員打招呼說,“馬組長(所有工作隊的人在縣裏都被稱作‘組長’)是回民,給她另拿出一套碗筷專人專用”,並告訴馬建設縣一中有清真食堂,商業局食堂雖然也炒素菜,但畢竟是葷素是用一個鍋抄出來的。
住下第二天,王月敏看見馬建設從商業局西邊的小平房出來,立刻就說,“怎麼叫你住這間屋”,並問她昨夜心裏犯嘀咕了沒有?馬建設很納悶問“什麼意思?”
王月敏指着牀下的一個磨盤問,“你知道這是什麼?”
“磨盤呀,你還真當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呢”,馬建設答道。
王月敏解釋說,“我問的是磨盤爲什麼要放在牀下,磨盤下面是什麼?”並告訴她,磨盤下面是一個水井,去年下面供銷社的一個會計來對賬,有幾百元的差額怎麼也對不上,一時想不開就跳到井裏,直到晚上有人打水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泡得不像樣子了。後來單位就在上面蓋了幾間簡易房,以供臨時來人居住。王月敏還說,在宿舍裏有她的一張牀位,但她並不住在單位,不行就搬我那裏住吧。
如果要把王月敏看成是巴結工作隊的勢利眼那就錯了,她對工作對所有的人都能一視同仁,比如對新來的提貨員叮囑說,看清貨單上紅字標註的數字,表明此貨物已經沖銷掉了,對局領導的報銷也一樣嚴格把關,並非看人下菜碟。
馬建設猜想,她之所以叫“冷麪金花”,一是因爲個頭高,腰板直,兩眼平視總是從人們的頭頂上方掠過去,使人容易產生距離感,大約是那些抬頭仰望的後生們嫌脖子累,知道這不是一條能在Z縣小河溝裏養的魚。二是因爲她心氣很高,顯得有些不合羣,從來不和人們“八卦閒諞”工作之外的事情,因此就得了這麼一個綽號。
王月敏是甘谷人,家裏是“小業主”出身,本人是蘭州財會學校畢業。在能人輩出的商業局當上出納,並不是憑她的顏值,而是精湛的業務水平。王月敏的“絕活”是算盤打得噼裏啪啦。也許有人說了,商業局裏個個都能撥拉算盤珠子,這點本事算不了什麼。可是要知道王月敏的算盤是超過老出納嚴師的,就該沒話說了。
在“五朵金花”還沒有叫響之前,王月敏的綽號是“算盤西施”。Z縣人人都知道,商業局的兩把“算盤大仙”——業務楊師和出納嚴師,這二人能把一把算盤玩出個蛟龍騰飛、高山流水、花團錦簇,總之,一切好詞疊加起來送給他們都不爲過,更叫絕的是楊師還是雙手打。
幾年前商業局有一次全局的算盤比賽,剛剛到局裏王月敏也忝列其中。打算盤是個熟能生巧的實踐過程,更何況商業局的各種統計報表,一般的人摸不清門道。起初大家對一個剛畢業學生娃沒放在心上,但不成想王月敏端端坐着似乎紋絲不動,只有兩條長辮子微微擺動,可出手極快,心到手到,很快就把一干人等甩在後面,直逼楊嚴二師。最後楊師以三個珠子之差險勝,也驚得老業務員一頭汗水的大喘氣一口。
嚴師和王月敏幾乎是同時完成,可能是怕輸給小丫頭臉上掛不住,嚴師帶着套袖還不小心碰了一個珠子,只能屈居第三了,弄得打了一輩子算盤的老出納很沒面子,從此後就再也沒有敢小覷美女的本事了。一年後嚴師以照顧家屬爲由,到下面供銷社工作去了,“第一金花”順理成章地接替了嚴師的出納職務。
就在大家都在熱議看誰能“獨佔花魁”的時候,王月敏嫁給了夏官營空軍基地的一個飛行中隊長。從1969年10月中央軍委“一號命令”以後,部隊的地位大大提升。當時姑娘們的婚嫁觀是以“綠、灰、藍+四個兜”爲首選,即陸、海、空軍的軍官,空軍軍官是最上乘。
當“中隊長”開着軍用吉普、穿着飛行皮夾克來找王月敏的時候,縣一中和護校的女生追着跟了好幾條街。此後,“王月敏的選婿標準”便成爲很多準丈母孃教導女兒的口頭禪。也許是“頭牌”把樣樣都佔先了,她的出嫁,對那些熱血噴湧的年輕人是一瓢冷水,而女兒家家的本來就不喜歡這個老被男人和家長拿來比來比去的“冷麪金花”。
馬建設在基層供銷社清賬時就聽到一個驚人消息:“王月敏載了!”商業局審覈小組在清理賬目時發現有挪用的痕跡,於是就調來老出納嚴師一干人等連查了半個月,最後發現王月敏貪污公款1857元,在人均工資不足40元的Z縣,這可是驚天動地的大數目。因爲這是該縣“一打三反運動”的第一大要案,連地區、省上都很重視,立即成立了專案組,對王月敏進行了遊街示衆,還舉辦了警示衆人打擊貪污腐化分子的“階級教育展覽”。
就在全縣人都在津津樂道議論“Z縣一枝花”有6條料子褲子、晚上穿綢子睡裙睡覺的時候,馬建設雖然嘴上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心底裏仍有些慼慼然,怎麼也想不通,細緻周全的王月敏咋就成了貪污犯呢?並將比心地想,不知道心高氣傲的第一金花能不能扛過這一關,千萬別走了“跳井會計”那條路。
很快王月敏被拘捕判刑,刑期十年。此後在縣廣播站震耳欲聾的《大刀進行曲》的播放當中,“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響徹整個縣城,震懾力可想而知,隨後接二連三地有“自絕於人民”的貪污犯自殺。
花旦金花——林淑媛
如果說對毛頭小夥子們來說,王月敏是屬於那種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及的“夢中情人”的話,林淑婉則是很多男人眼裏真真切切的“意中人”。林淑婉是本地老裁縫林師的女兒,林家好幾代都是城區唯一的裁縫,在城關鎮小小的熟人社會里人緣口碑都極好,跟街坊鄰居從來沒紅過臉,誰家有紅白喜事,古道熱腸的林師都會去張羅幫忙。
林淑婉是林師的老來女,白白淨淨的臉,長睫毛下面一對彎彎的笑眼,一口整齊的糯米白牙。可惜的是,她小時候一不留心,頭碰到鍋沿上,後腦勺上磕了一個疤,那裏禿了一塊,林淑婉總是低低地梳着兩根細細長長的辮子,以便遮住那塊疤痕。這種髮式不但沒有影響她的美貌,還別有一番韻味,而得到很多姑娘的效仿,在文革中的“剪髮”風潮中林淑婉因老帶着一頂帽子躲過了“辮子劫難”。
花旦金花——林淑媛
淑婉文革前一直是少先隊大隊長、文藝委員、三好學生這麼一路走過來。學校裏演節目的時候,她既擔任報幕員,也表演女聲獨唱,招牌扮相是中式偏襟衣服,背頂草帽,脖子上搭一白毛巾,兩手在腰間交叉。在每人每年只有一丈二布票的年月,林師也有辦法把獨生女兒打扮的漂漂亮亮,各種淺粉、雪青、月白、豆綠的中式小襖,把她襯得更加水汪汪的粉白嬌豔,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真能迷死個人,很像文革前電影《林家鋪子》裏的林小姐。
在夏日納涼的晚上,林師拉着板胡,小淑媛唱起秦腔《火焰駒》、《三滴血》委婉動聽的拖腔音真能酥到人的骨頭裏去,人稱Z縣“小花旦”。如果不是林師執意阻攔,淑婉早就叫地區秦腔團給招走了。不用說,提親的人坐滿了林師的裁縫鋪子。
中學畢業後林淑媛在藥材公司上班,Z縣是甘肅省的藥材大縣,全省18%的黨蔘都出自這裏。藥材公司是商業局下屬最重要的單位,因爲在一個大院裏辦公、一個食堂喫飯,和一個單位也沒啥區別。工作安定了,林師就忙碌着爲女兒張羅選婿,指望着能找一個與女兒般配、爲自己能頤養天年養老送終的女婿。不料縣一中揭發出化學教師唐志軍“猥褻案”來,最後唐志軍交代共侮辱、猥褻女學生6人,林淑媛便是其中之一。這種消息傳的比風還快,很快街頭巷尾人們都在相互傳播。
Z縣的人們對於“猥褻”一詞比較陌生,不知道具體是指什麼?晚上在人們平時喝茶下象棋“諞閒話”的老地方,一二桿子後生直在問,“啥叫個‘猥褻’”?自有好事的知情人繪聲繪色地充當講解,說唐老師如何去摸女學生的胸,又強迫女學生去摸他的下體等等。那青皮聽得興致勃勃,流着哈喇子充滿想象口無遮攔地說,“啥逑個‘猥褻’,不就是幹那事之前的‘忙活’嗎,接下來就好辦事了”。他沒看到身旁的聽衆擠着眼色暗示,還想說下去,突然發現身邊的人四下散去,一回頭看見老裁縫顫顫巍巍的背影。林師扶着牆角挪騰着步子勉強進了房門,只說了一句,“羞死個先人了,”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林師送進醫院,命保住了,但人廢了,留下了嚴重的腦中風後遺症,口斜眼歪、半邊身子偏癱了。幾個月後一個南方籍的,腰上受過傷的轉業老幹部提親,老父親已經無法做主,在繼母的操持下,林淑婉立馬就把自己“嫁”了。雖說對方比自己大20歲,但聲明不嫌棄她有“作風問題”,都這份兒上了,已經沒得選了,能夠“逃”出衆人的唾沫星子,嫁人可能是唯一的選擇了。
新婚後的林淑婉來上班,裏面一件月白色的中式偏襟布衫,外面套一件深灰色的制服,色彩搭配的倒也協調順眼,但是沒有半點新人的喜慶吉祥勁,唯一的變化是兩條細辮子在腦後低低地挽了一個髮髻,看着不像新婚,倒像小寡婦新喪,那低眉順眼的可憐樣,讓熟悉的長輩們心疼不已,那個叫人心醉的花旦從此沒了。
政工金花——姜淑華
姜淑華原籍是河南人,父母都是隴海鐵路上的職工。她的特點是講着一口流利悅耳的普通話,而且甭管多大的場合從不怯場,往往是場面越大她越是氣態軒昂。她在學校裏也擔任過報幕員,但其風格與花旦淑婉迥然不同。用當時人們的話說,姜是屬於“徐玉蘭”(電影《紅樓夢》賈寶玉的扮演者)那類的硬朗“小生”派,特別適合反串男角。姜淑華長得俊朗英武,兩道劍眉、厚厚的嘴脣顯然不符合文革前的女性審美,但是這些男性化的特點倒是與文革中的“造反派”形象很吻合。她裝束很能體現時代特點,留着齊耳的短髮,總是一身男裝行頭,不是鐵路制服,就是洗得發白的軍便服,裏面簡簡單單套一件白襯衣,領口處露着兩分白邊,挽起來的白襯衣袖口與領子正好呼應,顯得利索幹練,有一種颯爽英姿的美。
政工金花——姜淑華
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可以說在Z縣林、姜二人的擁躉者不分伯仲,但是隨着文革審美的男性化和軍事化色彩逐漸加重,姜式着裝風格越來越佔上風。文革中姜淑華就是造反派——“紅色反修戰鬥隊”的播音員,更是縣上“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那一口渲染力極強的“標普”,不帶一點“鹽呱呱”和“黨蔘味”的鄉土氣,用縣革委會主任的話說,就是拿到省上比也毫不遜色。
姜淑華在商業局本來是不脫產的兼職團委書記,但是在“一打三反”期間,在這個大宣傳、大動員、大落實,打好批判資本主義、批判修正主義總決戰的時刻,原來那些一野部隊轉業的老政工要不靠邊站了,要不就是跟不上形勢。姜淑華因爲有鐵路上的人脈關係,自己又關心時事,總是比別人早半拍知道北京政治新動向和全國的形勢變化,而且她總能說出一些朗朗上口的形勢語言,像那些具有時代最強音的口號:“只有堵死資本主義的路,才能邁開社會主義的步”,“克服兩怕(怕打擊面過大、怕運動過頭)、兩松(鬆懈情緒、鬆懈思想)的保守觀念,是搞好一打三反運動的關鍵”,等等。
雖然這些政治口號不是她發明的,但是由於她的最先“使用”也讓商業局的領導覺得倍兒有面子。人們逐漸發現,政工幹部的作用絕對不可小覷,別的單位的領導都特別眼紅商業局有這麼一個“人正、音美、能往領導臉上貼金”的門麪人物。姜淑華講起話來有點書面語的“政工腔”,但爲人並不虛僞,有時還顯得挺俠義的。
她比林淑婉還小2歲,但一副“大姐大”的樣子,總是“罩”着弱不禁風的林淑婉,如果有人時不時拿“唐志軍案”來擠兌諷刺小林,她總是勇敢地衝上去給那些欺負弱者的人以顏色。她開導林淑婉說,“你又沒有做錯什麼,你是受害者,犯不着低三下四看別人的眼色”。人們看她們二人同出同進,就叫她們“兩淑女”,姜淑華就會糾正說,“我們不是‘兩淑女’,而是‘兩豪傑’”。
不久人們就見識了姜淑華的浩然正氣。週三下午半天是商業局系統的政治學習。會議由辦公室冷副主任主持,該人本來是軍轉民幹部,專門抓民兵工作的,因爲“一打三反”打擊現行反革命分子破壞活動的政治需要在運動中剛被提拔起來的。上級指示傳達完畢後,他突然話題一轉,說:“我們這裏有個別人作風不好,還假模假式地冒充正人君子,真是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大家讓他說清楚,具體是什麼人什麼事。
他指着林淑婉說,“這個破鞋,你算什麼,敢把領導不放在眼裏!”
林淑婉漲紅着臉用從來沒有使用過的高分貝不無鄙夷地說:“我還嫌你髒呢?讓我說出來嗎?”一副兔子急了也咬人的架勢。衆人愕然,感覺他們之間好像發生過什麼。冷主任沒想到一貫見人矮三分的林淑婉這麼豁得出去,頓時慫了半截忙撤火說,“以後再跟你理論,散會”。
姜淑華上前堵住冷主任,“講清楚,誰給你權利可以隨便辱罵別人、造謠誹謗”。商業局的人平日裏就不喜歡這個狐假虎威“生瓜蛋子”,跟着起鬨讓他把話講明白。冷主任在衆人的圍攻下只好承認,他對林淑婉有非分之想,想佔便宜,曾兩次堵住林淑婉對她說,“你也把咱‘猥褻一把’”。他小聲辯解說,“我只是讓她‘猥褻’我,我並沒有‘猥褻’她啊”。“你這是作風下流,侮辱女同志”,姜淑華義正詞嚴地譴責說。冷主任臊眉耷眼地在局裏呆了一陣後,調到別的單位去了。
“猥褻門”事件沒過多久,林淑婉又一次成了“黨蔘事件”的主角,而這次林姜二人之間的友誼沒能延續,而且還牽連上藥材公司的另一個檢驗員——李向陽。李向陽是單位裏的“開心果”式的人物,插科打諢、詼諧幽默,任何嚴肅的話題都能被他編排成笑話。他走到哪個門市部都能成爲中心人物,被一大幫營業員小姑娘簇擁着迎來一陣陣歡聲笑語。

此李向陽雖然和《平原遊擊隊》裏的李向陽同名,但是要比電影裏郭振清扮演的遊擊隊長俊朗多了。他是陝北榆林人,高鼻樑、深眼窩、絡腮鬍子、眼珠子有點橄欖色。馬建設一看就知道,如果不是有中亞胡人血統的話,就是有突厥基因。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姜淑華喜歡李向陽,經常有事沒事地往藥材公司跑,但是李向陽大大咧咧一如既往地時不時拿姜淑華“開涮、調侃”,讓她“端”不起來,搞不懂他是真糊塗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有一個星期天,姜淑華看見林淑婉和李向陽前後腳地進了檢驗室,不一會兒就聽到裏面悉悉索索的聲音,只聽到輕易不笑的林淑媛嗲嗲的笑着問,“要手嗎?要腿嗎?”李向陽壞笑着答道,“鬍鬚也要,毛眼眼也要”。裏面“哎呦、哎呦”一聲聲傳來,“款款弄、輕輕放進去,要不就日弄凌亂了”……團委書記實在聽不下去,轉身就向上級舉報了林李二人在辦公場所“偷情”的“作風敗壞問題”。第二天商業局召開羣衆大會讓此二人交代“罪行”。
由姜淑華舉報林淑婉很出乎人們的意料,惹來人們議論紛紛,本來花旦金花像妖精似的會“勾引男人”的名聲在外,那些聽風就是雨的門市部的女營業員更是牆倒衆人推地“狐狸精長”、“狐狸精短”地表示着自己的義憤。
姜淑華要二人,“老實交代,星期天晚上,你們二人在檢驗室裏幹什麼?”
林淑婉不卑不亢地答,“在檢驗室裏除了驗貨登記還能幹什麼?”
姜淑華紅着臉問,“兩腿之間很白”,“鬍鬚、毛眼眼”什麼意思?
李向陽則起身出去,後邊一片叫喊聲,“不許走!沒有交代清楚不能離開!”
一會兒李向陽端着一個盒子進來,輕輕打開盒子,慢慢取出一顆罕見的多年野生人形黨蔘,質問道:“這樣的野參你們見過嗎?誰家收參不要鬚子、不要腿?”他指着很像眼睛的根痕問姜淑華,“你懂不懂業務,人工栽培的黨蔘能有這樣的嗎?”“這是不是‘毛眼眼’”?還補了一句,“心裏沒冷病,不怕喫涼粉,不像有些人凡事都往歪處想”。
有人一時轉不過彎來看看黨蔘、又看看林淑婉的眼睛,似乎在判斷哪個更像“毛眼眼”。李向陽讓人們看這棵人形參分叉處已經出現的裂痕說,“不輕拿輕放掉了品級你們誰負責?”
團委書記搞得很尷尬下不了臺仍在慍怒地問:“那你們笑什麼?”後麪人羣中看不清是誰悠悠地說,“笑又不犯法,誰規定驗貨的時候不能笑。”對這種到底有幾分是工作有幾分帶有隱喻的“玩笑語言”,人們只能猜測無法證實,局裏只能不了了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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