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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的仇恨敘事:階級仇、家國恨

貫穿蘇聯歷史有一個基本點,那就是: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敵人,都是危險,都是陰謀,都是破壞。

1917年俄歷10月,蘇布“武裝奪權”成功。從列寧回俄,到蘇俄成立,僅僅只有7個月。對蘇布來說,勝利充滿了偶然性和投機性。

彼時的蘇布十分渺小,是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要支持率更是微乎其微。

但蘇布手握槍桿子,只是還缺錢袋子。爲了搞錢,蘇布對內實施糧食徵集制,把中產全部抄家,把貴族全部處死,所以蘇俄內部矛盾激化,農民起義此起彼伏。蘇布對外廢除了一切不利於自己的條約,也拒不承認所欠的外債,並將西方在蘇俄的投資全部收歸國有,因此蘇俄外部環境惡劣,經濟制裁接踵而來。

就這樣,蘇布 “內外皆敵”,但這卻是蘇布主動選擇的結果,也是蘇布權謀手段的高明之處。因爲蘇布用投機竊取權力,用肅反捍衛權力,還需要用謊言維護權力,用仇恨穩固權力。

埃裏克•霍弗在《狂熱分子》一書裏指出,仇恨是羣體最有力的凝聚劑。人們愛一個對象的時候,一般不會尋找同類,反而會視同類爲競爭者。但人們仇恨一個對象時,卻總是會尋求同類,並跟同類融合成一個發光發熱的集體。

蘇布故意兜售仇恨,目的是因爲越強調仇恨,人民就越願意支付更高的成本,就越願意讓渡更多的權利,這便是仇恨敘事的奧妙。

蘇布的仇恨敘事主要有兩種形式:一是仇恨外部的威脅,這是價值觀之間的敵對,對象是美西方。二是仇恨內部的敵人,這是階級之間的對立,對象起初是富人階層,後來是知識階層。

在外部的仇恨敘事方面。翻看蘇布成員在奪權成功之前的演講和文章,裏面充滿了對美國的溢美之詞。但在蘇布奪權成功之後,他們的態度卻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從此之後,蘇聯開始盛行反美文學。比如高爾基的《在美國》,就將美國人的形象定義爲愚蠢、傲慢、拜金,且喜好殖民,反之,蘇聯人的形象則自古以來都是勤勞、善良、樸實,且熱愛和平。

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蘇布與西方的價值觀對抗更加鮮明。美國被蘇布塑造成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策劃者和發動者,以及納粹的繼承人。曾短暫擔任蘇布頭目的馬林科夫,就曾公開的說道:美國的侵略野心已經遠超德國與日本。

蘇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受傷嚴重,這一共同的羣體記憶,被蘇布充分利用,然後將愛國主義塑造成了一種狂熱的仇恨敘事。這種仇恨敘事極具攻擊性,猶如一個神經過敏的極度自尊之人。對外國的任何批評,都被當成是民族英雄和愛國者。反之,對外國的任何讚美,都可能被視爲內奸和賣國賊。所以,這種仇恨敘事的愛國主義,如何表達愛國不重要,仇恨外國才關鍵。

但這種仇恨敘事,會讓愛國變成一種表演。人們只要具有這樣低劣的演技,就能被認定是愛國者,從而帶來名譽、財富、地位,甚至權力。反之,如果不屑於展示這樣的姿態,就可能被當成潛在的賣國賊,從而失去一切。

總之,蘇布的外部仇恨敘事,就像農場主牽着牧羊犬,然後告訴羊圈裏的羔羊們:外面都是野狼,你們要乖乖的聽話。

在內部的仇恨敘事方面。蘇聯人民從小就被告之:愛具有階級性,階級是區分愛與仇恨的最終界限。

階級仇恨主要指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以及富人與窮人之間的對立。當然這種簡單的劃分並沒有確切的標準,富人可以無限劃分、窮人也可以無限劃分。在這樣的仇恨敘事之下,蘇布開展了慘烈的去富農運動,以及轟轟烈烈的集體化、國有化運動。

1923年11月8日,在蘇布完成全部的國有化之後,蘇布宣稱資產階級已經被消滅。但同一時間,蘇布卻頒佈了官員等級名冊,從而誕生了一個更加可怕的特權階級,他們掌握了100%的政治資源、100%的能源資源,以及90%的經濟資源。

不過,蘇布卻詭異的迴避了無產階級與特權階級之間的仇恨敘事。不再計較物質條件,開始以思想覺悟爲標準。

這一時期,蘇布的仇恨敘事,遵循“契卡主義”的邏輯,也就是:誰不跟我們一道,誰就是我們的敵人。

但那些所謂的敵人,只是在記錄蘇聯的現實,或者反抗特權的壓迫,或者宣揚自由民主,或者追求平等公正。持有這類思想的人,都被蘇布妖魔化成了賣國賊,成爲了新版的階級敵人。

總之,蘇布的內部仇恨敘事,目的是害怕民衆團結起來,從而發現誰是真的敵人。方式就是告訴人民:你們之間有敵人,不要被人挑撥。

長期以來,蘇布都樂於開展仇恨敘事,因爲“階級仇、家國恨”,能夠最直接、最生動、最有力地激發民衆的精神力量,從而便於蘇布動員民衆。

以仇恨爲基礎的敘事體系,是最典型的鉗制思想、維護專制的統治工具。蘇布的仇恨敘事,本質只是維持統治穩定的手段,也是轉移矛盾的手段。

甚至到現在,俄國人的歷史觀仍然無法更新,無法團結一致向前看,俄國的現代化道路也難以擁有堅實的政治和人文基礎。

銘記歷史,並不是爲了銘記仇恨,而是爲了避免走回頭路。這樣講,並非是宣揚忘記苦難,而是爲了實現有利於國家和民族的自我超越。

一個民族如果一直困於仇恨敘事,將他國的任何舉動都解釋爲“亡我之心不死”,將他人的任何批評都視爲“資本家的代言人”,那麼仇恨就可能變成一個黑洞,不斷扭曲人們的價值觀,最終無法分辨文明與野蠻。

因爲真正值得仇恨的對象,也是那一小撮手握特權的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