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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歌聲的翅膀

海涅(1797-1856)
海涅(1797-1856)

海涅是個詩人。關於他,我曾經假想過這麼一個場景,他左邊站着馬克思,右邊站着門德爾松,這三個德國人一起拍張照片,便可以標題爲《革命浪漫主義》。

文字沒有性格,是因爲主人沒有立場。海涅是詩人,要的當然是血脈賁張。

論及血色情懷,有誰比得過共產黨。所以我一直覺得,是馬克思讓我們認識了海涅。

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沒有新中國,我中學課本里就不會有海涅的《西里西亞的紡織工人》。這首詩之所以重要,因爲當年第一次被刊登在《前進報》上,小編正是馬克思。

憂鬱的眼裏沒有眼淚,
他們坐在織機旁,咬牙切齒:
“德意志,我們在織你的屍布,
我們織進去三重的詛咒——
我們織,我們織!
。。。

詩人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妥協的物種之一。這首詩裏反反覆覆喊的十次“我們織”,其實就是復仇口號,在這種立場下,只許革命,不許改革。所謂愛憎分明,血債血償。這一點,迅速被另一個革命導師及時點贊。恩格斯在論文裏充分肯定其“具有高度的思想性戰鬥性”。

不平則鳴。寧鳴而死,不默而生。其實,鳴,不見得一定死,因爲有可能引發共鳴。

歌劇電影《洪湖赤衛隊》
歌劇電影《洪湖赤衛隊》

全世界階級兄弟的悲鳴大致相同。《西里西亞的紡織工人》一百多年後,《洪湖赤衛隊》裏,韓英姐姐也唱出了類似的口號:

沒有眼淚,沒有悲傷,
只有仇恨滿胸膛!
。。。

我認爲,作者一定熟讀海涅。

海涅是詩人。詩人總要浪漫。革命可以搞搞,情歌也要唱唱。旦爲朝雲,暮爲行雨,這纔是詩人的作風。

門德爾松 (1809-1847)
門德爾松 (1809-1847)

So,門德爾松上場,終於讓我聆聽了海涅的浪漫。

說實話,我對德語並不感冒,但海涅聯手門德爾松,硬是讓我體會了原生詞曲的貼切本份(以下內容皆指人聲歌曲版本)。

據說海涅的詩曾被譜曲多達幾千首。但我總認爲門德爾松譜的這一首最美。雖然,其它的我也沒怎麼聽過。

《乘着歌聲的翅膀》

—-(德)海涅/譯:馮至

乘着歌聲的翅膀,
心愛的人,我帶你飛翔,
向着恆河的原野,
那裏有最美的地方。
一座紅花盛開的花園,
籠罩着寂靜的月光,
蓮花在那兒等待,
它們親密的姑娘。
紫羅蘭輕笑調情,
抬頭向星星仰望。
玫瑰花把芬芳的童話,
偷偷地在耳邊談講。
跳過來暗地裏傾聽,
是善良聰穎的羚羊。
在遠的地方喧騰着,
聖潔的河水的波浪。
我們要在那裏躺下,
在那棕櫚樹的下邊。
吸飲愛情和寂靜,
沉入幸福的夢幻。

關於這首詩的譯本,我不得不專門吐槽兩句。我看到中國國內有歌唱家演唱的中文版本,翻譯得相當蹩腳,但是很奇怪,明明有馮至大師的版本,因何不用?是先入爲主?還是演唱不便?搞不懂。無所謂了,反正還是德語版有味道。

這首歌第一句就是“乘着歌聲的翅膀,心愛的人,我帶你飛翔。”我認爲接下來所有的視角,其實都在主觀的翅膀上。所以你仔細聽,幾乎每一句,都在滑翔。大量的漸弱漸強,猶如隸書的蠶頭雁尾,凌波起伏,微風盪漾。甚至個別關鍵點上,一個音延續九拍再作漸強,波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