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批評貪官污吏時,他們看上去很理性: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做好自己分內的事。
當你呼籲食品安全時,他們像是看破一切:我們就是屁民,能活着就行。
當你尋求自由理想時,他們似大徹大悟:真理值幾個錢,自由能當飯喫嗎?
當你主張開放包容時,他們十分的精明:無腦排外是一門真正的大生意。
古典犬儒主義信奉的是:世界是一場大荒謬、大玩笑,我惟有以荒謬和玩笑待之。古典的犬儒主義者,他們看透了世道人心,選擇特立獨行,以一種超脫和玩世不恭的態度,來面對生活中的荒謬和不合理。
現代犬儒主義信奉的是:隨波逐流、及時行樂,大衆批判誰,我也上去踩上兩腳,大衆追捧誰,我絕對在最前面搖旗吶喊。現代的犬儒主義者,他們自覺已經看透了世界的真相,他們認爲無論做什麼都不會改變現狀,只有傻子纔會去追求社會的公正。
古典犬儒主義起源於公元前4世紀的古希臘,隨着古希臘民主制的坍塌,犬儒主義開始盛行。古典犬儒主義者懷疑制度、懷疑人性,嘲諷是他們最喜愛的批判武器,權力是他們最集中的抨擊對象。
古典犬儒主義的代表人物是第歐根尼。他的名言是——像狗一樣生活。他認爲個人並不需要體面的生活,他拋棄和蔑視一切法律觀念,主張不要政府、不要婚姻、不要宗教、不要財產,反對一切道德和禮儀,主張絕對的精神自由與獨立。他對征服了半個世界的“亞歷山大”大帝說:請你閃到一邊去,不要擋住我的陽光。
隨着歷史文化的演進,犬儒主義發生了質的變化。到了現代,犬儒主義完全走向了字面的意思,爲了現實利益,可以像狗一樣妥協。放棄了對真理的追求,代之以難得糊塗、明哲保身。
現代犬儒主義思想表現的非常複雜,大體可以分爲幾類:
第一、按社會階層劃分。
結合“平庸之惡”提出者——阿倫特的理念,犬儒主義可以劃分爲食稅的犬儒主義和繳稅的犬儒主義,也可以稱爲有權的犬儒主義和無權的犬儒主義。
食稅的犬儒主義擅於通過謊言來開展社會控制,用“說一套做一套”的策略,來維持統治的穩定性,這就爲社會普遍存在的欺詐、虛僞和腐敗行爲,提供了指導思想。
繳稅的犬儒主義一般表現爲一種冷漠的態度或者無可奈何的不滿,但在不滿和知道真相的情況下,依舊選擇按照食稅者規定的遊戲規則繼續玩兒下去。
第二、按行爲模式劃分。
也就是積極的犬儒主義者和消極的犬儒主義者。
消極的犬儒主義者,遇事不表態、冷眼旁觀。我照你說的做,不見得有好處,但不照你說的做,肯定就會有麻煩。我說真話,你肯定不信,我說假話,你肯定也不信,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花費心思,你說什麼,我照着念便是。
積極的犬儒主義者,針對社會公衆事務,雖然並不會提出解決建議,但也不是擺出事不關己的姿態,而是反其道行之。他們會積極地介入或幫腔,目的就是讓這些問題擴大化、嚴重化。
總的來看,現代犬儒主義有玩世不恭和憤世嫉俗的一面,也有委曲求全和接受現實的一面。現代犬儒主義者把對現有秩序的不滿轉化成了一種不拒絕的理解,一種不反抗的清醒,一種不認同的接受。
現代犬儒主義的危害主要集中在兩大點:
第一、公共精神的缺失。
冷漠的民衆不關心公共事務,也不關心普遍權利。但爲公共事務發聲,卻是知識分子的義務。
知識分子沒有沉默的權利!知識分子有一個天職,就是說話,不論用嘴還是用筆。若是沉默,便是失職!若是作假,便是瀆職!
因此,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明哲保身、袖手旁觀。雖然法律並不禁止,但卻不符合知識分子的道德。把沉默當成權利或自由選擇,就像是面對惡行選擇袖手旁觀一樣,這是在曲解自由和權利,這是一種典型的犬儒主義。
而且面對公共事務,犬儒主義者不但自己不參與,而且還自視優越,覺得在見識上高人一等,嘲笑那些仗義執言者天真幼稚,預言他們必定徒勞無功。長此以往,必然會導致公共精神的缺失。
第二、公共道德的喪失。
古典的犬儒主義者,知道自己是條聰明的狗,和腦殘的狗不同,會潔身自好。現代的犬儒主義者,也知道自己是條聰明的狗,和腦殘的狗不同,但他們卻會發現一個商機——腦殘的錢纔好賺。
現代犬儒主義者非常聰明,他們看透了社會的醜惡和潛規則,私底下也會破口大罵,但站到臺前他們卻會高唱讚歌,私底下更會利用這些潛規則來爲自己覓食。今天在臺上信誓旦旦的預言美帝必亡,沒想到昨天全家已經移民美利堅,房子都已經置辦了幾套。
言行不一、假話連篇,現代犬儒主義的盛行,必然會引發社會的道德危機。
也許我們不應該把現代犬儒視爲罪惡,但現代犬儒的確會助長罪惡。因爲從憤世嫉俗到同流合污,中間只有一小步。
犬儒主義爲何會誕生?一言以蔽之:犬儒以爲他們看透了專制,其實是專制把他們變成了犬儒。